“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古代詩人大多對水情有獨鐘,所以為我們留下了許多關(guān)于水的優(yōu)美詩篇。同時,他們以水設喻還為我們留下了許多生動形象、寄慨遙深的比喻。這些比喻就像一顆顆語言的珍珠在古詩詞中熠熠生輝。下面,筆者將就人教版選修教材《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詩歌之部”中以水設喻的古詩詞名句作一些粗淺的分類例析。
一、以水的無向設喻
取一瓢水置于平地,水會向不同方向流散。古代文人常以水的這種無向性設喻,如鮑照《擬行路難•其四》中的“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稊M行路難•其四》抒發(fā)了詩人作為寒士在仕途中倍受壓抑的痛苦。“瀉水”一句的意思是:像往平地上倒水,水會向不同方向流散一樣,人生的貴賤窮達是不一致的。顯然,此句詩人是以水的方向性設喻,比喻人生貴賤的不一致。此外,詩人還在頷聯(lián)中說“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由此可見,聯(lián)系頸聯(lián)和尾聯(lián)分析,這看似簡單的比喻卻蘊含著身為寒士的詩人對門閥制度壓抑人才的強烈不滿和憤慨。
二、以水的柔弱設喻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水具有柔弱的特性,古代詩詞以水的這種特性設喻的屢見不鮮,如李煜《浪淘沙》中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李煜的《浪淘沙》寫于他被宋太宗賜酒毒死前不久,按他的說法是“每懷家國,且念嬪妾散落,郁郁不自聊”而寫此詞。從這首詞低沉悲愴的基調(diào)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個亡國之君綿綿不盡的故土之思。顯然,這首《浪淘沙》就是一曲婉轉(zhuǎn)凄苦的哀歌。李煜是亡國之君,作為階下囚,他在強大的宋太宗面前顯然是非常柔弱的——他深知自己像水和花那樣柔弱,隨時會被宋太宗置于死地。于是,他便以柔弱的水與花比喻自己,并以水流、花落比喻自己面臨的厄運,暗示自己的一生即將結(jié)束,并寫下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這一具有驚人藝術(shù)魅力的能撼動讀者心靈的千古名句。這正如法國作家繆塞所說:“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三、以水的不返設喻
李白有詩云:“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可見,水具有不返性。古代詩人常以水的不返性設喻,以此表明自己的政治觀點或人生態(tài)度,如王維《歸嵩山作》中的“流水如有意,暮禽相與還”!稓w嵩山作》寫的是作者辭官歸隱途中所見的景色和心情。顯然,“流水如有意,暮禽相與還”這兩句詩是移情于物,把“流水”和“暮禽”都擬人化了,仿佛它們也有了人的情感:河里的水在潺潺流淌,傍晚時分,鳥兒飛回草木茂盛的樹叢中去棲息,它們好像是在和詩人結(jié)伴而歸。因為,這兩句詩景中有情,言外有意:表面上是在寫“水”和“鳥”有情,但實際上卻是在寫自己有情——表達的是詩人堅決退隱的態(tài)度。因為,當時詩人對現(xiàn)實政治已經(jīng)徹底失望和厭倦。
四、以水的綿長設喻
賈至有詩云:“世情已逐浮云散,離恨空隨江水長。”古代詩人常以水的綿長性設喻,比喻纏綿悱惻的離愁別緒,如李清照《一剪梅》中的“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李清照的這首《一剪梅》是寫給丈夫趙明誠的,傾訴的是她獨居生活的寂寞與相思之苦。其中,“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既是即景又是比興,起承上啟下的作用:其直接展示的花落水流之景與上闕“紅藕香殘”“獨上蘭舟”兩句遙遙相映;其以具象喻的人生、年華、愛情、離別則給人以“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感覺與“水流無限似儂愁”的恨意。詞人以“水自流”的綿長性比喻自己獨居的綿長、寂寞與相思之苦,真可謂“愁思綿綿無計消,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五、以水的易逝設喻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古代詩人常以水的易逝設喻,比喻時光飛速流逝,感嘆人生及美好事物的短暫易逝,如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中的“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張若虛的這首《春江花月夜》,作者是將對自然美景的描繪、對純潔愛情的謳歌、對人生哲理的思考以及對宇宙精神的探究結(jié)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幅充滿人生哲理與生活情趣的畫卷。其中,“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兩句的意思是——“人生代代相繼,江月年年如此。一輪孤月像在等待什么人,卻永遠不能如愿。月光下,只有大江的急流奔騰而去”。江月有恨,流水無情,于是詩人便自然將筆觸轉(zhuǎn)向人生,引出下半篇思婦與游子的離愁別恨。顯然,此處的江水有比喻意義:詩人是以江水的易逝設喻,比喻時光飛速流逝——流逝的有自然的春天,更有游子的青春、幸福和憧憬,進而表現(xiàn)了獨居的思婦和漂泊天涯的游子相互思念的凄苦之情。
六、以水的無窮設喻
古代詩人常以水的無窮設喻,表達無盡的情感,抒發(fā)復雜的胸臆,如李煜《虞美人》中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煜的《虞美人》是他的絕命詞,以高亢悲壯的曲調(diào)刻畫了詞人悲恨相續(xù)的心理活動,表達了詞人對故國的深切懷念。其中,“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兩句,詞人的悲慨之情如沖出峽谷、奔向大海的滔滔江水,一發(fā)而不可收:“恰似”句以水的無窮設喻,表現(xiàn)了愁思不僅如春水般汪洋恣肆,奔放傾瀉,還如春水般不舍晝夜,無窮無盡;同時,“問君能有幾多愁”與“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問一答,更是加倍突出了“愁”的濃重、兇猛與無盡。